公爵府沉浸在悲伤的氛围。
收到了斯诺的信，奥利安菲千里迢迢地从另一个国家过来。
作为最高级别的白颈修女，她并非只驻扎在厄里斯帝国的王都，总有时候会随主教出去。
但毕竟是交换过秘密的朋友，无论如何，奥利安菲都会来到珂泊亚。
见她最后一面。
“到现在，你还没有搞清楚无源之水的用法吗？”
坐在斯诺的身前，奥利安菲轻轻附上了斯诺的手。
感知到手被触碰后如被细小的电流穿透的那种感觉，斯诺偏过了头。
“嗯……”
说话的声音也已经细如蚊吟了，斯诺每说一句话，就感到体温又流失一份。
看到斯诺的样子，奥利安菲咽了口唾沫。
“毕竟，斯诺你不是勇者呢……”
话题不知不觉又扯到这方面了。
斯诺不是很乐意谈论有关勇者的事，但到了这个时间点，什么东西也都该放下了。
支起仅存的气力，斯诺握回奥利安菲的手，用感觉寻找奥利安菲所在的位置，明明看不清，却还是想要凝视身旁的人。
“奥因……你说……我还有几天能活……？”
“一周……或者两周吧？”
奥利安菲的语气中并没有很悲伤，只是惋惜。
她是教会的修女啊，应该见了很多很多人临终前的那朵彼岸花，斯诺的死不过是其中较为鲜艳的一朵罢了。
“这样吗，那……也快了。”
得到了奥利安菲的回答，斯诺放下了手，更努力地躺了下去。
连基础痛觉都开始消退的现在，时间已经没了意义。
让她睡吧。
从未睡得如此踏实。
…………
“我……这一觉又睡了多久？”
从黑暗中睁开双眼，斯诺惊奇地发现身体有了一些好转。
眼睛能够稍微看清一些了，上身很轻，仿佛那些鳞片不存在。
只不过，腿依旧是没有感觉，无法操纵。
但她高兴不起来，在斯诺现在的认知中，她多活一天，德洛伦政变成功的概率就低一分。
毕竟已经出现了来探测情报的人，如果因为她的问题导致德洛伦迟迟不敢放开手去提炼银龙的核，不敢去正大光明的宣战，那很有可能拜特就要先下手为强了。
本来已经模糊的双眼现在竟然比之前看的稍微清楚些，不多，也就只是能看清手中的东西。
斯诺拿过眼前床头柜上模模糊糊的物体，才看清那是无源之水的瓶子，里面已经什么东西都不剩下了。
“奥因……把无源之水回收走了？”
毕竟本身就是教会的东西，出于友情借给斯诺，现在她都快死了也没搞清楚用法，带走也是正常的。
可斯诺没想到奥利安菲会这样做，也不认为奥利安菲会那样做。
联想到身体突然微小的好转，斯诺心里出现了另一种可能。
也许，奥利安菲对她使用了无源之水？
可她的无源之水只有几滴泪水那么多，能起到什么作用呢？
来不及多思考，斯诺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一声巨响。
不只是有什么东西倒下，她还听见不计其数的脚步声。
震惊之余，斯诺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一片漆黑，已经入夜，却没有人来为她打开床前的台灯。
就连看清东西也要拜月光所赐。
可她的生活不是这样的，这个时候，应该有仆人为她点灯，再过一会，菲利西亚应该过来和她夜话。
因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斯诺只是急忙按下传呼铃，可等待的人并没有出现。
恐慌感达到顶峰，斯诺用嘶哑的声音大叫着，呼唤着。
“娜塔莎……你在吗？！”
“回话……！有人在吗？！”
少女的回答没有人回应，她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，松懈的一瞬间，从床上滚落了下来。
头也碰到桌角，滚烫的血从发丝间流下，染红了斯诺的视线。
因为病症，斯诺对于疼痛的感知很是迟钝，但受到刺激后精神紧绷的状态却一如既往，她将计就计地把耳朵贴紧地面，试图从地板的震动听到些什么，可只听到有什么人在翻箱倒柜，在摧毁楼下大厅的东西。
紧接着，又是一声巨响，斯诺清晰地听见石膏破碎的声音。
看来是大厅里初代公爵的石像被推倒了。
到底发生什么了？
眼睛里，由于血的污染一切都变得无比猩红，斯诺用双臂支撑着，一段一段地向着梳妆台爬去，哪怕是手上脆弱的鳞片被磨掉，她也没有停下。
明明只有几米的梳妆台，斯诺却感觉自己爬了好久，她摸到椅子的边缘，将自己的上半身撑了起来，就这样勉强的跪在了地上。
来到梳妆台前肯定有目的，斯诺打开那个抽屉，取出了一条漆黑的项圈。
已经没有矫情的时间了，她将那项圈戴在脖颈上，完全没有思考的行为，带来了苦痛。
一瞬间，她身上的鳞片尽数剥落，那些因魔力浸染而出现的纹路此时将整个房间全部照亮，斯诺取得的不仅是短时间健康的身体，同时还有几近失去的痛觉。
“嘶————！”
她栽在地上，紧紧环住双臂，指甲都嵌进肉里，却不敢发出声音
和五年前在王都教堂里奥利安菲为她做魔力溯源时一模一样的疼痛，那些纹路就像是用刑具深深烙印在斯诺身上一样，火辣辣地，宛如岩浆在其中流动。
更要命的，她的体内此刻也是翻江倒海，斯诺清楚地感受到她那些纤维化的器官被重新调动起来，堵塞在血管中的淤血重新流动，胃里溃烂的血肉被吸收。
她从没想过伏诔的魔导器有着这样可怖的后遗症，但此刻，什么也比不上亲自下楼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如果这就是站起来的代价的话——
……那他也不过如此！
明确了目标的这一瞬间，就连肌肉都萎缩了的双腿现在重新被感知，斯诺马上扶着桌子，试图站起来。
可她的双腿终究是畸形的，对此刻的身体感到陌生，斯诺的重新站立并不顺利，她摔倒了很多次，但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。
“这次……一定可以！”
她松开扶着桌子的手，身形虽然有些摇晃，但最终，斯诺终于能站着了。
没有感动，没有庆幸，她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，一步步地迈向房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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